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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天文人民大學演講:一個書寫者的位置和時間

2018年12月5日,由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、騰訊新聞、東方文學國際寫作中心聯(lián)合主辦的“21大學生世界華語文學盛典”在中國人民大學舉辦,臺灣作家朱天文現(xiàn)場發(fā)表演講《一個書寫者的位置和時間》探討了“獎”的意義。

她說:聲譽是根繩子,它本身也許毫無價值還帶點做張做致,但它系著、系住很多有價值的人和事。

以下為朱天文演講全文:

《一個書寫者的位置和時間》

謝謝“21大學生世界華語文學盛典”發(fā)獎給我。

之前我仔細閱讀了閻連科老師寄來的一疊信息,注意到終評委員是由21位人民大學創(chuàng)作班研究生組成的,這極為特殊。甚至可以說,在國內外我所接觸過的各種文學獎,這是僅有的。

首先,大學生。在場出席盛典的各位朋友,對之有何定義?又懷抱了甚么樣的想象?

在我成長的年代,相對于畢業(yè)之后進入社會的復雜糾結,現(xiàn)實生活也日益疲憊石化,大學生意味著純真和理想性。即便尖銳了,偏激了,都是狷者狂者可被欣賞的,人不輕狂枉少年。但現(xiàn)在,我已年過六十了,我想換一些詞匯來說,感覺若還這樣童話般的講純真,講理想性,是很不負責,也很貧弱無力的。

大學生,現(xiàn)在我會這么說,他站在一個干凈清爽的位置上,漢納·鄂蘭(大陸譯名漢娜·阿倫特)所說「沒興趣,無利益,不參與」的位置。那么大家要問了,是對甚么沒興趣,無利益,不參與?我回答大家,對聲譽,對財富,對權勢。

在這樣的位置上,21位大學生最終討論評選和審定,然后贈獎,有此盛典,我感到格外新鮮難得。所以“獎”是怎樣的一件事,借今天這場相逢聚會,我們不妨來想想。

就從21位大學生想起。你們不但是大學生,還是創(chuàng)作班的寫作生,這讓我更感到光榮。我差不多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,出版了第一本小說集,到今天,也有快五十年的寫齡了。我非常歡喜從你們手里得到這份贈予,這項聲譽,或者說這個立即可被見到的「報稱系統(tǒng)」。你們若搏斗努力而且幸運的,對,我用幸運二字是因為真的是很難很難,寫到此刻我這番年紀時,也許你們跟我一樣便十分了然于以下這個故事了。

這是一則奇異時間的傳說,出自梭羅的《華爾騰湖》 (大陸譯名《瓦爾登湖》),請容我轉述:

在庫魯城有個藝術家,渴切追求完美。有一天,他想要做一根手杖,考慮到在不完美作品中時間為因素之一,而完美的作品中則沒有時間因素,他便跟自己說,這手杖在一切方面都須完美,為它,我可一生不做別的。

他立刻去森林里找木材,決心不用不合宜的材料。

他找了又找、丟了又丟的期間,他的朋友們漸漸都離開了他,因為他們在他埋頭工作時日日老了,死了,他卻一刻鐘也沒有老。他的專心一致、他的決心、他的上揚的虔誠,不知不覺中賦予了他永恒的青春。

由于他跟時間不妥協(xié),時間便站到一邊去,只有遠遠的嘆息,因為時間不能克服他。

在他找到一切方面都合適的木棍之前,庫魯城已經變成了遠古的廢墟,他坐在一堆石塊上剝棍皮。在他賦予木棍一種恰當造型之前,坎大哈王朝結束,他用棍尖在沙上寫下王朝最后一人的姓名,就繼續(xù)工作了。在他把木棍打磨光亮之時,卻已不再是北極星了。在他裝上金環(huán)并在頂端鑲上寶石之前,夢已經醒了又睡了好多次。

你們看,何等樣的打造功夫,連時間都只能讓開站到一邊去。

二十多年前我寫《荒人手記》,最后結束說,“時間是不可逆的,生命是不可逆的,然則書寫的時候,一切不可逆者皆可逆。因此書寫,仍在繼續(xù)中。”整本小說如果有主題,也許即是抵抗時間,抵抗遺忘。

十年前《巫言》出版,我出門跟讀者見面,幾次訪談下來,發(fā)覺總是拿波赫士(大陸譯為博爾赫斯)的小說《歧路花園》(大陸譯名《小徑分岔的花園》)在發(fā)揮。寫作的時候自然是不知而行,行于所當行,寫完了算后見之明吧也自我解剖,我提出分晰,《巫言》的書寫是,零敘事。

好,現(xiàn)在先問,甚么是敘事?

我想,敘事是時間的推進。

在無窮止的時間因果迷宮里,書寫者試圖整理出、或設計出一條線索,拉著往前走,走出迷宮,這可能是最簡單的敘事結構。但零敘事,以之寫長篇,這表示不循線索,時間停頓了?表示不找出路,任其亂迷?

亂迷二字,源自臺灣一位了不起的重要小說家舞鶴,他有部長篇就叫《亂迷》,完全是高度自覺于此的一次熱情、激進的書寫。而這樣的書寫,難道注定只能是一次野心雄心的失敗實驗嗎?——我由衷主張,與其為嫻熟重復的成功鼓掌,應當勇敢鑒別出富有意思的失敗并贈予獎賞。

那么《亂迷》,或者相較之下緩和多了的《巫言》,究竟想要實驗什么?實驗一種有無可能的、能把時間變成空間的、一種“歧路花園”。

歧路,意指歧出了敘事時間。

一歧再歧,歧往的每一處,都是多樣繁花盛開的花園。換言之,把推進的時間變成無與倫比的空間,流連其中,我們觀之不盡賞之不完遂而忘返。

這個書寫的巫術魔法,更早了,我是從卡爾維諾那里得到點撥的?柧S諾《寫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》,書里舉出離題。做為書寫策略,離題,是為要繁衍作品中的時間,拖延結局,一種永不停止的逃逸?商右菔裁茨?當然,死亡。

淘淘而逝,時間,即死亡?柧S諾說,如果直線是命定的,兩點之間最短的距離即直線,那么偏離,就能將此距離延長。如果這些偏離變得更迂回纏繞,更復雜莫辨,以至于隱藏了線性的軌跡,也許時間就會迷路,我們就能繼續(xù)隱藏在我們不斷變換的偏離之中讓死神找不到。

離題成為主題。讓敘事呈顯為零,為永恒的當下,為人類學細節(jié)的再現(xiàn)。我曾用這個角度來說明我父親朱西寧八易其稿、最后十年第九次開筆在寫的《華太平家傳》,寫了五十五萬字未完,他是用我們這個「實然」世界的材料,在打造他心目中那個「應然」世界的熠熠夢土了。晚年的他,當他說「我是寫給上帝看的」—— 為父親不平的朱天心直接嗆「你也太抬舉上帝了!」但就在此刻,我亦才忽然瞭,對這位專注打造夢土的書寫者,時間也只好嘆息著站在一旁。

這是我的榜樣,一個書寫者的獨特時間,和他絕無僅有的位置。他想著一部作品,也同時想著一個世界。

所以又要請出我鐘愛的人類學家利瓦伊·史陀(大陸譯為施特勞斯)為我做注,他與卡爾維諾,他們的書,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我拾起來一看,永遠靈光閃閃,再再啟動我寫作的欲望。利瓦伊?史陀說:“我對技藝情有獨鐘,這是人類在幾千年時間里創(chuàng)造出來無可替代的最偉大成就之一,它形成的基礎是人對自身在宇宙之中地位的一種認定。”人在世界為自己找到的位置,其完整感,其稠密堅實感,其篤然不畏不惑感,令一切的報償在這里都已經獲得了。“我是寫給上帝看的”,父親所揭示者,原來如此。

如此追索下來,似乎獎這件事,帝力與我何有哉,獎譽與我何有哉?那,倒又不是。

回到開場所提,大學生的位置,一個對聲譽、財富、權勢沒興趣,無利益,不參與的位置。其實這個位置,大家馳騁一下想象,不正是上帝的觀看位置。降落于人間,不就是史官,一個史官應然站定的位置。“在齊太史簡,在晉董狐筆”,史官自成一系甚至一代代相傳的獨立家族或學門,隔離于權勢和財富之外不交流,唯以專業(yè)來工作。史官把原本紀實性的書史工作,加進了對錯是非善惡的反省,改正了實然發(fā)生之事,成為一個“報稱系統(tǒng)”。這是春秋之筆,亂臣賊子懼,帝王都怕的。

而上帝,就更激切了。為了不讓正義等于強權,讓善可以干凈的成立,便要用上帝、一個更高更公正的評鑒者來替代人。上帝的歸上帝,西澤的歸西澤,山中寶訓的思索便是發(fā)生在耶穌與世俗權勢、財富的劃清界線之后。

好了,沒料想講到宗教和歷史了。這兩大報稱系統(tǒng),于21世紀世界是平的全球化的今天,還管用嗎?事實上,以上所舉詞匯與內容,皆來自一本剛出版的書,《我有關聲譽、財富和權勢的簡單思索》,作者誰?唐諾。

此書真正關心的唯只是聲譽,卻用掉三分之二書在搏斗穿過財富和權勢交織縱橫的密林,這倒恰好左證了聲譽這東西在今天的處境,實況。但何以要寫一本書這樣苦苦的盯住聲譽爬梳?書里說了一則老笑話,聲譽只是一根繩子。

“你怎么會被官府抓去?”

“我拿了人家一根繩子。”

“才一根繩子也報官?”

“繩子另一頭系著他們家的牛。”

聲譽是這根繩子,它本身也許毫無價值還帶點做張做致,但它系著、系住很多有價值的人和事。

聲譽往往呈現(xiàn)了這種悖論,真正最該賦予聲譽的,也許正是那些并不在意、喜歡聲譽的人。對聲譽的脆弱,不確定和其經常性虛偽的警覺,對聲譽總嫵媚的侍奉著財富和權勢的厭憎。但是,此書仍執(zhí)意為聲譽辯護,因為聲譽單獨的探向應然世界,聯(lián)系著也相當程度決定著,我們對應然世界的必要思索,及其可能的數量、幅度、范疇和內容—— 簡言之,那頭牛。

我們不能只有一個實然世界,一個只有當前的薄薄存在。何況當前,不正是昔日人們的未來,很大一部分不正是昔日人們對應然世界的堅持,爭取,及實現(xiàn)。常常,我們不自知的不也都是往昔某個思想者、某個智者的信徒嗎。

那么,我們就要讓聲譽獨立出來,保護它成為一個報稱系統(tǒng)。

讓善的心志、善的珍稀能量有機會構成某種生生不息的最起碼的循環(huán)。有人見到,有人露出笑容,有人可以說說。在財富和權勢統(tǒng)治的實然世界里,我們奮力留下一些應然的事物。

在這樣對聲譽的思辯基礎上,獎,做為一種報稱系統(tǒng),是有意義并且也有責任的。我高興接受它,謝謝你們的贈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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