唱片市場的不景氣,讓歌手這個行業(yè)的競爭更加激烈了。
為了短期變現(xiàn)、一曲成名,經紀公司往往會找來水準一流,且有銷售保障的業(yè)內人士為歌手量身定制歌曲。蔡菲凡的團隊,并沒有走這條穩(wěn)賺不賠的路。
作為曾經孵化出了徐良、汪蘇瀧那一批早期互聯(lián)網風潮歌手的公司,他們給了蔡菲凡足夠的時間去沉淀。
不玩直播的人,很少認識蔡菲凡。但是,這個曾經拿過2013閩東好聲音冠軍、2015最具潛力女歌手(中國音樂家協(xié)會)的年輕女孩涉足選秀、直播、短視頻等諸多領域,正在變成一個在當下多元流行文化里脫穎而出的偶像。
從豪門千金變成超女再變成網紅主播,有人問,如何才能成為蔡菲凡?
01
她是一個非常有禮貌的女生。
從溝通采訪到采訪結束,包括在后來的日子里,她都稱呼記者為“老師”。無論是微信里發(fā)語音、發(fā)文字,亦或是在直播間說起自己被采訪的時候,她都時刻注意用詞。
鮮有人見到她不耐煩或是發(fā)脾氣的樣子,包括經紀人。
公司給她安排的工作狀態(tài)更像一個練習生,每天除了早晚兩檔直播,其余時間就是練歌、錄音、吉他練習和視頻錄制,還有每周一次的舞蹈課。有一次因為臨時有事,斷了一次直播,經紀人說了她一頓,“當時因為她也有理由嘛,然后就爭論了一下,過一會兒就認錯了。”
她也是一個脾氣極好的主播,幾乎沒有在直播間和粉絲對嗆過。
她學歌快,一般的口水歌15分鐘就能學會一首。有幾次直播的時候她問大家,你們還想聽什么歌,我去學。有游客故意刁難,讓她唱鳳凰傳奇的嗨歌,或者廣場舞曲目,她調皮地擠出一個笑容,調侃自己唱不好。
唱外文歌,有挑刺的粉絲指責她唱得爛,說她是“毀了原唱系列”。她也不氣,對著鏡頭鞠躬,回復:謝謝你哦,我會努力再學學爭取下次你會覺得好聽。
一個對身份保密的娛樂評論人毫不留情地說,蔡菲凡是誰?
不像其他爆款明星主播,蔡菲凡下了直播,似乎誰也不認識她。
負面的聲音總會或多或少地傳到她的耳朵里。采訪時說起這些事,蔡菲凡也會有一閃而過的委屈,但她會盡力調節(jié)自己的情緒。
有些主播會完完全全把所有的情緒都在直播的時候表露出來,也有人喜歡,覺得是真性情。蔡菲凡不這樣,她懂得對外界有所保留。
經紀團隊樂于看到這樣嚴于律己的藝人,在所有公眾面前都保持謙遜,對所有前輩和同僚都尊重。
在明星們閃亮的世界里,背后的公司可以說極大程度地影響著藝人的職業(yè)生涯,甚至決定了藝人的風格。“上去的越快跌得越疼,打下夯實的基礎才是目前的全部工作。”經紀人說。
僅僅在直播平臺,就涌現(xiàn)出了一批又一批唱功了得的人,再加上層出不窮的歌唱類選秀節(jié)目,在這個年代,一名歌手僅憑唱功討生活,競爭和壓力都是巨大的。
但是蔡菲凡的團隊并不擔心這些,在他們眼里,除了網絡綜藝、選秀節(jié)目、輿論助推、歌唱實力之外,成就蔡菲凡的那個“爆點”就在不久之后。
02
剛踏入娛樂圈的年輕女孩需要面臨轉型和快速成長帶來的陣痛。
對這一點,蔡菲凡適應得極好。“沒什么是承受不了的”,她說。畢竟,光是和父親抗爭自己要走音樂這條路,就堅持了很多年。
父親反對她學唱歌做音樂,即便到現(xiàn)在,父親也不知道她會跳舞。有一次大學放假,她接了老家的一個商演,在臺上跳著跳著就看到了媽媽。母親當時沒說什么,但事后仍然告訴了丈夫。“我爸還反問我媽,說你是不是看錯了?”
蔡菲凡出生在福建寧德,是家里三姐妹里最小的一個。
大姐彈鋼琴,二姐學畫畫,殷實的家境讓女孩們的藝術氣質渾然天成。尤其是大姐每天坐在鋼琴面彈曲子的時候,六七歲的蔡菲凡看到入迷,“太有氣質了”。鋼琴讓她愛上了音樂,也給了她無限的熱情,“后來很多歌曲的demo小片段都是在鋼琴上摸索出來的。”
但是父親極力反對蔡菲凡走這條路,甚至在大姐考中央音樂學院失敗后,要賣掉那架價格不菲的鋼琴。她哭著央求,軟磨硬泡,上初中時,她考到了上海音樂學院附中,14歲那年拿下了鋼琴十級。
鋼琴留住了,可她和父親之間無聲的抗爭,還在持續(xù)著。“要學就打死你”成了她童年里聽到次數最多的話。
在2005超級女聲比賽期間,蔡菲凡就已經喜歡上了那些在舞臺上光芒四射的選手。“這個女生能唱海豚音哎。”她看到當時的張靚穎,閉著眼在臺上演繹了一首《loving you》。
11年后,她帶著《because of you》、《price tag》這樣的歌還有滿滿的期待,踏上了2016超級女聲的征途。
她少年時代向往的是歐美那些天后級的實力唱匠,“我怎么也學不會他們的歌,唱不了他們這么好”。但她依舊喜歡這些歐美歌手渾厚有力量的唱腔,偶爾也會在直播間唱 Jessie J 的歌。
2016年4月,蔡菲凡從63萬報名的選手中脫穎而出,晉級超女80強。天災人禍也突然降臨,父親生意失敗被宣告破產,母親腦子里長了腫瘤,家里的別墅和幾輛豪車也被提上拍賣日程。
其他選手馬不停蹄地進行全國的拉票會,她在完成了福州站拉票會后隨即宣布退賽。
她把這次放棄視為一種對家庭的責任。“參賽拉選票其實是一件特別費時費力也需要錢去支持的事。”
決定退賽的一刻,蔡菲凡也許并沒有想好接下來該做什么。只是這一番勇氣,不是每個20剛出頭的女生都有的。
03
在經紀人眼里,蔡菲凡謙虛,有禮貌,努力,藝能也不錯。“她符合我們總結的藝人所有標準。”
蔡菲凡不是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。她的成長經歷過疼痛、煎熬、以及漫長的黑暗。
高三時,青春期的種種恐懼撲面而來。
一邊是無法順利溝通的父母,一邊是高考的巨大壓力,蔡菲凡一度繃緊了每一根筋過日子。“因為家里三個女孩子,我算文化課還挺不錯,我父母就希望我能考個好大學再選個更有利于以后找工作的專業(yè)。”
“我能不能做到令他們滿意”這種近乎于靈魂拷問的煎熬,時刻折磨著她。她患上了輕度抑郁,不上學,把自己鎖房間里不見光,吃飯要靠家里的保姆姐姐把餐盤放在門口,緩了小半年才能見人。
因為沒法上音樂學院,她頹廢地覺得念什么專業(yè)出來也就是為了混口飯吃。以至于當別人知道她是食品營養(yǎng)專業(yè)畢業(yè)的,都有種“掉下巴”的感覺,“因為我就是盲選的啊”。
音樂變成了蔡菲凡胸口的“朱砂痣”,忘不掉,放不下。
她瞞著家里,偷偷去酒吧駐唱,一晚上只賺150塊錢,再拿著這些錢去報了一個舞蹈班學現(xiàn)代舞。強度大的時候,她晚上雙腳腫脹到穿不進去高跟鞋。
在參加超女比賽前,她和一個朋友合伙開了一家酒吧。比賽回來后,酒吧垮了不說,合伙人也跑了,留給她十幾萬的債。
緊接著就是父親公司破產,變賣家里的一切。母親天天在家哭,有時候打電話給已經嫁人的大姐訴苦,說著說著母女倆就在電話里哭成一片。
大學畢業(yè)后,和蔡菲凡同專業(yè)的同學一個個地去做了營養(yǎng)師,給運動員、產婦、甚至是癌癥病人調理飲食,設計食譜。
豐厚的報酬十分令人眼紅,但同時也需要更多時間的積累來獲得資歷。“我等不了那么久了,我需要生活。”靠著大學自學的一點PS功力,她去做了一個室內設計師。
從小父親對她嚴苛的教育曾傷害到了她,卻也鍛煉了她的承受能力。那段時候她同時打四份工。白天在一家公司做設計,晚上去酒吧唱歌,還同時接平面設計和營養(yǎng)師的私活。
也是在那段時期,蔡菲凡有了嚴重的睡眠障礙。她總是難以入睡,通常凌晨三四點還在回復別人的朋友圈。
04
那些成長路上的一件件糟糕事,經紀人并不擔心成為她的黑歷史,“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兒,家里變故多,她過早地承擔了這些而已。”
有些藝人歌手會在一個特定時期進入一個加速狂奔的狀態(tài),然而這個時代需要真正的唱將,而不是曇花一現(xiàn)的“爆款”。
所以蔡菲凡的團隊愿意等,等待這個能唱能跳、“具備當藝人的潛質”的女孩成長。
然后她就一路走到了現(xiàn)在,成為了YY上一名音樂主播。
她把自己的日常都更新在微博和抖音上,開放自己的社交平臺,漸漸變成一個和廣大粉絲打成一片的人。她身上有紋身,她說那些都是有意義的紀念。
她也樂于在直播間做搞怪表情,看到自己的表情包和網友抓拍的丑照會哈哈大笑。在23歲的年紀,沒有什么是不能嘗試的。
今年五月,她人生中的第一首原創(chuàng)單曲《掩飾》發(fā)布,在直播間哭得不能自己。蔡菲凡變成了一個多元流行文化中脫穎而出的偶像人物。但是在采訪中,還是能捕捉到她身上那種被命運裹挾著的沉重感。
比如,她幾乎不出門旅游,每天五小時直播,五小時的歌唱練習。去一趟泰國花五六千塊錢,她也不舍得。“如果出去玩,就沒法直播,就沒收入。我更愿意把這錢給我媽媽,讓她出去散散心。這樣性價比高多了。”
家里的別墅拍賣后,母親終日恍恍惚惚,害怕有一天露宿街頭。她暗暗下決心,要靠自己買一套房子給母親住。
多年來持續(xù)打擊她否定她的父親,在整個家庭分崩離析后終于和她有了一次深刻的對話。父女關系逐漸緩和。
那個忙于生意,為一家老小創(chuàng)造了優(yōu)越生活的男人,老了,戰(zhàn)不動了。像宿命一般,蔡菲凡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和父親變得越來越像,都把家的責任攬在了身上,但她仍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。
05
在她看來,夢想在沉甸甸的生活面前,顯得微不足道。
即使了經歷了那么多的起起伏伏,她仍覺得自己是個正能量的人。“會慢慢明白,任何難熬的時候都會過去的。比如說絕望,抑郁,它也就是那么一段時間,就過去了。”
整個內心的轉變過程,不能說是重生,更像在打磨心靈。經紀人表示,“這個過程其實很重要。我們需要她有平常心,讓內心強大起來。所以前期一直讓她練歌,彈琴,然后學習編曲作詞。”
蔡菲凡是有唱歌天賦的,有人覺得她聲線像蔡健雅,有人覺得她有黃麗玲唱情歌的溫柔,也有人說她唱歌的陣勢像鄧紫棋。
這種比擬說不上是好是壞,但至少是有識別度的。有識別度,意味著能被人記住。
時間久了,她也明白“天賦也有用的差不多了”的時候,經紀團隊開始圍繞著她的歌手身份做了一系列的準備,每月出一首單曲,在內容上做足沉淀。“被大眾認可應該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,所謂紅了也依然可以有故事講。”經紀人說。
在直播的狂歡和歌手的孤獨之間,蔡菲凡以巨大的持久力摸索著自己的位置。
做主播后,她覺得自由了些。“那種感覺就像是你突然之間明白了,你可以有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,你可以靠自己去改善一些家庭環(huán)境。”
至今,她仍保持著每天要學兩首新歌的習慣!队亚闅q月》和《煙火里的塵埃》她反復練了好幾遍,仍覺得唱不好。心情不好的時候,她喜歡唱張惠妹,唱到動情處會有人跟著哭。
很少有主播會像她一樣,把每一次直播都當成一場演出。為了歌唱效果,她完全不掩飾在直播間運用一些技術手段。比如用手捂在麥克風上,營造現(xiàn)場演唱會的試聽感。
對“歌手”這個身份,她始終有一種敬畏之情。
她才23歲,她熱愛舞臺,但并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成為誰。也許,就是她自己吧。那個在不遠的將來,應該成為的那個蔡菲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