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的春光透過玻璃窗，照拂在正繡制的一尾錦鯉上，“紅麟”在一針一線中逐漸泛出溫潤的光澤。針線的一頭，今年47歲的繡娘陳再英正全神貫注于手中的活計，生怕亂了針腳。不趕集的時候，她就在位于北門的出租屋里，沉浸于蜀繡的創(chuàng)作中。
因為兒時失去了左手，陳再英的刺繡活是一曲“獨舞”，有時還得和嘴配合著，完成線的牽扯。但陳再英已經(jīng)習慣，甚至樂在其中。鉆研蜀繡十多年，她也繡出了屬于自己的別樣人生。
年幼失臂
為補家用偶入蜀繡殿堂
獨臂繡娘陳再英。本文圖片 封面新聞
3歲時陳再英和家人去打米廠打米，一個踉蹌，其左手不幸卷入正在轉(zhuǎn)動的打米機中。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后，左臂肩部以下全被壓斷。只剩一只手，但陳再英還是學著擔起家中的大小農(nóng)活。“剛開始挖地時，我總是揮不動鋤頭，著不好力。一用勁，有時還挖到自己的腳背。”
意識到自己和別人的“不一樣”，陳再英也不斷與所處的環(huán)境“和解”，且努力活出自己的意義。在二十出歲頭的時候，她經(jīng)人介紹認識了比自己大十多歲的丈夫謝惠林。對方一只眼有殘疾，但陳再英并不介意，“可以一起努力最重要。”
婚后前幾年，兩夫妻靠著不到3畝的土地種菜賣菜營生。1996年兒子出生后，一家人決定來到成都市區(qū)打工，謀求更多機會。在大街小巷蹬過三輪，工廠流水線拔過瓶蓋，蔬菜市集搞過批發(fā)，東奔西走中陳再英用一只手撐起了全家。
2006年成都市殘聯(lián)開設了精工織補手藝的培訓班，得知消息的陳再英心想學門手藝賣點工藝品，又能為家中增加點收入，便毫不猶豫報了名學習蜀繡。“沒想到，我還就在這條路上走出了點名堂。”
十年磨劍
被提名非遺優(yōu)秀傳承人
陳再英的蜀繡作品。
正式踏上這條手藝路后，陳再英自然花了不少功夫。“最大的難題其實是最簡單的動作：一只手怎么穿針引線？”別的學員已經(jīng)兩只手搭配著在繡布一上一下時，陳再英還在用胳肢窩夾著細針，左肩配合著不停調(diào)整方位，右手捏線頭一次次對向針頭。
在不斷的練習中，陳再英摸索出自己的方法。如今每次穿線時，陳再英就將針別在自己左邊衣服肩上以固定，另一只手對準針孔穿線。另外，蜀繡根據(jù)不同作品需要達到的效果，不同的圖案需要不同粗細的線，有時候需要將手中的線分成更細的數(shù)根絲，最多的時候甚至得分到原線的十分之一。“我一只手穿肯定還是慢得多，那就需一次一次試。有時還得手口配合著，講耐心。況且繡一片不到半個手掌大的葉子都得千針萬線，還得針腳整齊，線片光亮，緊密柔和，車擰到家，為此花上幾個小時也不足為奇。”
扎實基本功后，陳再英還創(chuàng)新著這支“針尖的舞蹈”。除了繡制出絲絲生動，光澤亮麗且層次過渡自然的錦鯉和熊貓，陳再英更將一些流行元素融入自己的蜀繡作品中。“我還在圍巾、箱包、帽子等上進行創(chuàng)作，讓蜀繡成為更日常的藝術。”
2017年，成都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保護協(xié)會評選出了2016年度的10名優(yōu)秀傳承人，其中就授予了陳再英優(yōu)秀傳承人提名獎。“對我來說是個肯定，也鼓勵我把蜀繡做下去。因為這件事也讓我也覺得，這生活并沒有那么苦，更重要的是學會苦中作樂。”
陳再英的蜀繡作品。
藝有所托
兒子已接過了她手中針
蜀繡帶給陳再英的樂趣與滿足，她也十分愿意分享給別人。
早前，身邊的朋友看她繡得漂亮，便把自己剛十歲出頭的孩子送上門學藝，陳再英便未收取一分錢。后來名聲大了，登門拜師的越來越多。“印象最深的還是一位叫李瑤的女孩兒，她4歲時在汶川地震中失去了右手。”相似的經(jīng)歷，讓陳再英對這個徒弟倍加呵護。每年寒暑假李瑤都獨自到成都學手藝，陳再英見其來去不便，索性就安排李瑤住在了家中。
除了在家授課，一些職業(yè)學校和公益機構也常常邀請陳再英去講學。從2008年開始收徒，加上培訓班開課，陳再英教過的學生早已上百。“年紀最小的只有4歲半，年紀最大的都已經(jīng)70多歲了。幫助他們學會一門手藝，說不定也能幫助他們就業(yè)解決生活問題。”
目前陳再英主要的生計便是繡制蜀繡，沒有固定的攤位，城內(nèi)各區(qū)不定時設置的集市是她的主戰(zhàn)場。個人微信中，她起碼加入了三四十個集市群，一有開集的通知，她便立馬報名“搶”攤。“擺攤時，我通常邊繡邊賣，生意好的時候一天能賣2000多塊，但也有開不了張的時候。”不過，對于生意的盈虧陳再英很淡然。“自己的技藝能夠再有所突破，繡出更多自己滿意的作品更重要。”
而今陳再英的手藝已有所托，二十歲出頭的兒子謝成雨已接過了手中針。“年輕人比我有想法，還會自己設計圖案，創(chuàng)新搭配。他能擁有這份手藝，穩(wěn)定下來細心專研，我也很欣慰。”
（原標題：獨臂繡娘陳再英：只手繡出別樣人生；研習蜀繡十年，即獲非遺優(yōu)秀傳承人提名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