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40元4天3晚游桂林”“天津導游強制游客消費”，這個夏季，低價游再度被推向大眾視野。限時特價、包吃包住、門票全免，近期，也有不少老人收到了可以低價游北京的信息。記者調查發(fā)現(xiàn)，從賣力推銷到花式包裝，背后是一條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的利益鏈。

線上推銷：旅游攻略一鍵直連導游報團

“北京5天4晚，2個大人北京暑假親子游只需要2799元！”直播間內，價格被放大加粗出現(xiàn)在主播背后的背景板上，“假期想帶著老人和孩子來北京的，可以把人數發(fā)在直播間，主播給你備注大禮包。”

記者打開某短視頻平臺，搜索“北京4天3晚旅游”，前5條帖子竟然全是“攻略加導游聯(lián)系方式”。“帶家人去北京，5天花了1350元！奶奶年紀大了，全程不趕也沒有任何隱性消費。”一名博主曬出3張旅游照，配上《北京歡迎你》的背景音樂，吸引了大量網友跟帖詢問怎么報團。“報團導游放我的作品第一個。”博主在評論區(qū)置頂回復導游的微信號截圖。

類似的攻略也出現(xiàn)在搜索網站上，且數量更多。打開網頁搜索，輸入“北京四天三晚旅游”，前20條信息中，有11條都是“旅游攻略分享”，諸如《北京旅游4天3晚多少錢？》《北京故宮4日游攻略，純干貨分享》《去北京旅游4天3晚大概需要準備多少錢？這篇就夠了》。

這些文章從表面看來只是心得分享，但其實暗藏玄機。“導游精心安排，我們只需人均800元”“4天3晚，總花費不到700元”“北京4日旅游，整個行程吃住算下來人均費用才600元左右”……這些“攻略”報出的價格遠低于市場平均水平，文章開頭和結尾處，則用紅字標識出聯(lián)系人和電話。

通過一篇“攻略”中留下的聯(lián)系方式，記者添加上某導游“晶晶”，對方給出了一份4天3晚的“家庭結伴自由行”規(guī)劃，費用880元，包含景點門票、專車接送、酒店住宿，早餐正餐，還有3天優(yōu)秀金牌導游服務和旅游責任險，要求記者留下姓名、聯(lián)系方式和100元定金。

“咱們是有補貼的，所以那么實惠，平時得1400多元一位。”“晶晶”發(fā)來兩張營業(yè)執(zhí)照和旅行社經營業(yè)務許可證的照片，并解釋道：“對公賬戶您放心，您發(fā)我車票信息，我們24小時免費接送站。”

當記者詢問還能不能便宜，“晶晶”先是說800元，后又稱“我去跟經理申請一下”，最終報出750元。

“這是典型的流量生意。通過網頁或短視頻搜索關鍵詞報團的，往往以老人居多。”北京某旅行社老板陸強（化名）對記者表示，老人大多不太會使用線上旅游平臺，也玩不轉直播間，找不到正規(guī)入口后往往直接選擇電話或微信聯(lián)系“導游”，直接掃碼付費就能交定金報團。

行程包裝：文化中心可能是個購物點

交完定金參團后，老人才發(fā)現(xiàn)實際行程和線上所說的并不相同。

今年6月，游客李先生的母親通過網頁搜索，報名參加了一個低價游，一出火車站，就被接站人員帶到了某郊區(qū)酒店。到酒店后，一名地接導游要求老人簽訂一份《團隊境內旅游合同》，并補齊剩下尾款。

第二天開始，行程就走了樣。按照此前微信溝通，第二天的行程本該是天安門廣場、毛主席紀念堂、故宮、天壇公園和什剎海，實際行程中什剎海被直接取消。第三天的行程更是從參加升旗儀式、游覽八達嶺長城、近觀奧林匹克公園，變成前往某玉器店，參觀黃帝城，最后才是游覽八達嶺長城。

“一大早五點半就起床，被導游拉著去購物點，買東西一直買到中午，后面的景點參觀匆匆忙忙。”李先生說，事后翻看旅游合同才發(fā)現(xiàn)，行程中早已悄悄增加了玉器店、特產店等4處購物點，以及兩項“自愿購物活動補充協(xié)議”和一項“自愿付費項目補充協(xié)議”，表明購物付費皆為游客自愿行為。

“老人哪曉得琢磨這些，當初看總價一樣，就匆忙在合同上簽了字。”李先生說，他們聯(lián)系過導游，對方說線上溝通內容只供參考，行程以實際合同為準。

記者在調查中發(fā)現(xiàn)，為降低老人的排斥心理，不少購物點、自費點被包裝成“文化中心”，導游以邀請體驗北京文化的方式將人帶去。比如，名為非遺展示中心其實是賣朱砂、玉石的；名為文化演出劇場其實是看雜耍的。“390元的套餐，不買就得在外面干等著曬太陽。”看過的游客向記者表示，導游口中的文化演出，實在是“掛羊頭賣狗肉”。

利益揭秘：低價回本主要靠回扣差價

行程為何說變就變？關鍵還是一個錢字。

“在線上攬客的和北京實際接待的，根本不是一撥人。”陸強告訴記者，低價游有著明確的人員分工，分為業(yè)務員、組團社和地接社。其中，業(yè)務員負責招徠游客，將游客信息匯總至組團社；組團社將游客安排給地接社接待；地接社承擔游客在當地的食宿、門票以及交通。

陸強說，以4天3晚游為例，按連鎖酒店雙人間350元一晚計算，每人3晚住宿成本525元，算上吃飯、交通和門票，地接社的成本價在1040元左右。游客只交750元團費，根本不夠覆蓋成本。

更重要的是，這750元并非全由地接社收取。按行業(yè)潛規(guī)則，引流的業(yè)務員要抽走12%，組團社要抽走40%，剩下的48%才是地接社的接單價。換言之，750元團費，業(yè)務員會抽走90元，組團社抽走300元，地接社只剩下360元，一開始接客就得賠上680元。

地接社不可能干賠本買賣，自然得靠掙差價。“導游和地接社的心態(tài)就是上賭桌，賭一定把錢從其他地方掙回來。”業(yè)內人士胡高（化名）說。按其透露，通常演出票差價最高，演出方對外標價是280元到300元，地接社拿到的協(xié)議價只有40元到60元。這樣，一張演出票一賣，地接社就能收回240元。

當然，更大的差價來自購物點回扣。

“游客的參觀卡上都寫著編號，為的就是算回扣用。”陸強透露，常見品類里，玉石的回扣最高，在50%到60%，朱砂、硒片等特產一般為50%，地接社和導游六四分賬�？绝�、果脯等食品，回扣則在30%左右，地接社和導游五五分賬。“一件進貨價差不多10元的玉石掛件，標價300元，回扣按60%算就是180元，地接社分走108元，導游分走72元。”

至于貔貅、望天吼、佛牌等特殊物品，回扣能高達80%至90%。“老人花大幾千元購買的玉石貔貅，實際成本可能就百十來元。所以，有時導游大打感情牌，盯著老人買東西，因為一趟團只要有幾單，就算爆了業(yè)績。”陸強說。

參團提示：先簽好旅游合同再出行

“低價游的危害在于多方俱傷。”在陸強看來，低價之下游客被層層盤剝，實際旅游體驗大打折扣，從事正規(guī)旅游的旅行社則被迫卷入“價格戰(zhàn)”，形成惡性循環(huán)。

胡高則反復提醒，老人來北京旅游，一定不要輕信直播間承諾的任何服務標準，更不要相信互聯(lián)網平臺上帶聯(lián)系方式的旅游帖，也不要沒簽訂旅游合同就貿然參團出發(fā)。

“目前新涌現(xiàn)了一批人，在網上發(fā)布北京低價游攻略并以導游名義接單，手里一二十張各種旅行社的營業(yè)執(zhí)照，業(yè)內俗稱為‘甩飛章’，只管賣出去，別的全不管。”胡高說，游客遇到的實際情況很可能是“馬甲導游”拿著A旅行社的營業(yè)執(zhí)照招徠，到酒店簽合同的卻是B旅行社，實際接待的又是C旅行社。“這種模式報團一旦發(fā)生糾紛，老人往往很難維權。”

在北京多少錢參團屬于合理價格？多名業(yè)內人士對記者稱，以4天3晚游為例，住2鉆酒店的參考價為1500元左右，住3鉆酒店參考價為1700元至1800元，住4鉆酒店參考價為2000元至2100元，5鉆酒店價格參考價為2500元左右。“如果明顯低于參考價，游客就一定要小心。”

在京旅游時，老人該如何確定導游有無擅自更改當日行程？據了解，每天早上行程開始時，導游都會收到北京市文化和旅游局發(fā)來的短信，又稱電子行程單，這一行程單明確標注每個景點及停留時長。游客出發(fā)前可以查看電子行程單，并留心是否與當天實際行程一致。（來源：北京日報）